當卓別林遇見李香蘭

卓別林《舞臺春秋》與李香蘭《心曲》

文 :張健輝

卓別林生於1889年4月16日，1977年12月25日逝世。

卓別林是20世紀最卓越的喜劇電影大師、默片時代的巨星、導演、制片人。

他是英籍吉普賽人，出生在一輛大篷車內，幼年喪父，10歲流浪街頭賣藝乞討。他是20世紀最偉大的歌、舞、編、導、演、制（片）（撰）詞、（作）曲、（配）樂、彈（鋼琴）奏（提琴）十項全能藝術家，在藝術領域內幾乎無所不能，無所不通；一生拍過80多部電影，享年88歲。

今年12月25日聖誕節，適逢他逝世34周年紀念日。佳節良辰剛剛渡過不久,讓我們簡略回顧這位藝術全才精彩光輝的一生。

特別令人肅然起敬之處還在於他的高尚人格。他悲天憫人，他體恤民艱，他痛恨霸權、他譏諷獨裁，他奉行人道主義，他是反法西斯的和平、民主戰士！

他是中國已故周總理的好朋友，他還會見過梅蘭芳、馬連良等京劇名伶。
20世紀20年代初，卓別林的電影在中國已經廣為流行。1915年，他的喜劇短片開始在上海上映，上海的報紙幾乎每天都登有卓別林主演的電影廣告，中國觀眾親切地稱他為“滑稽大王”、“快活大王”。

他還會見過印度聖雄甘地並和他拍照留念，是愛因斯坦（1879—1955）的知音，因為兩人同樣用左手拉提琴（兩人都是左撇子）。

他在《舞臺春秋》扮演小醜的節目，節目末尾時，他用左手拉提琴，弓法嫻熟洗練，揮灑飛舞，甚至還穿插雜技式的詼諧動作，很有噱頭！

英國大文豪蕭伯納稱贊他是“電影界獨一無二的才子”。確實，卓別林才華橫溢，曠世稀有。
他所創造出來的流浪漢形象，家喻戶曉，他擅長塑造小人物，通過他們悲慘的遭遇來諷刺醜惡、冷酷的現實。

30年代到50年代，卓別林的創作生涯達到了巔峰，他先後創作了《城市之光》 (1931年)、《摩登時代》(1936年)、《大獨裁者》(1940年)和《舞臺生涯》(1952年)等優秀作品。在《城市之光》和《摩登時代》裏，他無情地揭露了資本主義對工人的剝削和勞動人民的苦難。
在《舞臺生涯》裏，他對人生作了嚴肅的探索，表現出對未來光明的憧憬和希望。

《舞臺春秋》《Limelight》的主題曲《Eternally》和李香蘭的《心曲》淵源密切。

50年代初，李香蘭旅美期間巧遇卓別林，在卓別林的私人晚會裏，聽他彈奏鋼琴，彈奏的曲子正是《Eternally》。過後與之商議購買該曲的亞洲版版權，卓別林同意。李香蘭遂推出該曲的日語版和華語版，華語版取名《心曲》。

《心曲》

曲：Charlie Chaplin，    詞：陳蝶衣


我要偎依在你懷抱裏               A1

因為只有你合我心意               A2

何況冬去春來又是花開滿長堤       A3

你可看見蝴蝶也在比翼雙飛         A4

我要告訴你說我愛你               B1

因為你已占據我心扉               B2

何況江南三月滿眼春色正綺麗       B3

你可聽到黃鶯也在歌頌雙棲         B4

 這首歌曲曲式結構簡單：慢華爾茲曲風，全曲只有四個樂句，AB兩段歌詞，間奏過後再重唱B段的後兩句歌詞。因此，全曲聽來好像有十個樂句之多。

全曲旋律優美動人，前兩句是對比式的2度嚴格平進模進，每句四小節，工整穩健；但是到了第三樂句時，旋律大幅度展開，連續兩個小節作上行級進8度跨度展開，配以貼切的寫景歌詞，李香蘭的花腔女高音在此處得以發揮得淋漓盡致！到了第四樂句時，卻因為觸景生情，旋律因而起伏波動；兩個切分音的停頓，正好點出曲作者的問詢。

 全曲40小節的最大特色是出現很多短暫停頓和延音，共達 27處，其中不穩定音達10處之多！

 這些不穩定音產生了一種似斷還續、遲疑不定、欲罷不能的懸疑效應。卓別林譜寫這首曲子時，已經將近60歲了。他歷盡風霜困苦，飽經人世滄桑。人們聽到這些停頓小節和延音，也許會覺得曲作者是否在探詢人生的真諦，抑或是在追求愛情的升華，或甚至是在“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但卻又為何不能生死與共？

 《舞臺春秋》故事以一名過氣小醜為中心，他努力接受自己被觀眾日漸遺忘的事實。有一天他救了試圖自盡的一名年輕貌美的芭蕾舞女郎，想方設法為她的事業挫折尋找出路，甚至拒絕與她長相廝守，盡管對方矢誌示愛，情願以身相許。小醜深知自己年事已高，無福消受，執意為她尋找一個與她匹配的男子，自己卻悄悄離開她，回到原來的街頭賣藝生活。

多年以後，兩人相逢，該癡心女郎事業成功，為小醜籌備一場大型演出。小醜的節目演出結束時，竟然意外跌斷脊骨身亡，觀眾卻誤以為是小醜的精彩演出，報以熱烈的掌聲；該女郎就在這樣的催人淚下掌聲中陪他走過舞臺生涯的最後一段旅程。

這部描寫藝術界人生的作品以感傷的筆觸，懷舊的口吻，見證了星海的浮沈，卻也為卓別林的表演做了一次精彩的回顧。
《舞臺生涯》大家公認是他最好的有聲電影。這是卓別林的第77部電影，他在該片之前就因為《大獨裁者》，《維杜爾先生》中主題的政治傾向而而被驅逐出美國，《舞臺春秋》也被禁演，二十年後才得以在美國公開上映。
他移居瑞士，從此不回美國。1957年推出《紐約王》，1967年他拍攝了最後一部影片《香港女伯爵》。1971年美國四十四屆奧斯卡授予他終身成就榮譽獎。


1977年受勛，1977年聖誕節於瑞士家中去世。


《舞臺春秋》在美國公映時，所譜寫的主題曲《eternally》，獲得奧斯卡最佳配樂獎，這也是卓別林在奧斯卡終身成就獎之外的另一座奧斯卡。

我從小特別愛看卓別林的默片，對他感恩至深！
50年代初，我上高小，11、2歲年紀，家境不好，每天只有兩毛錢零用錢，正好剛剛夠買一小碗咖喱米粉充饑。為了看一場電影，要省吃儉用，只好情商賣小吃的阿嬸少放一點小蝦仁兒，少收5分錢，這樣積攢8天，勉強湊足4毛錢買一張票，坐最便宜的座位，才能看一場電影，但要忍受整場臭蟲叮咬的痛苦！

但是看卓別林的默片就不同了。他的默片很少人看，通常只在早上11點開場，叫做廉價片（ Cheap Matinee）,整間電影院票價一律只收4毛錢，一個人坐在特別位席位上，感覺特別舒服，不受臭蟲叮咬之苦。全場只有2、30人看電影，電風扇在頭上吹拂，很涼爽，很過癮！
看卓別林的默片，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免除聽不懂英語對白的苦惱。默片只看演員的動作和唱盤播放的歌舞音樂，很熱鬧，很好看。對我來說，正中下懷！

有時候身無分文，就在戲院門口，假裝觀看明星和影片的海報，磨磨蹭蹭，不肯離開；等到售票處關上窗口，影院熄燈，正片開演10幾分鐘後，門口售票員叔叔心腸好，看看四下沒人，就示意讓我進場，坐特別位，看免費電影。那真是帝王式的享受！我心裏歡聲呼喊：“感謝卓別林叔叔！只有你的影片，我才有機會坐特別位，免費看你的表演啊！”

書寫至此，心裏很不好受。卓老離開我們已經34年了。這位可愛的小醜帶給觀眾、特別是窮苦大眾（包括我這個窮苦小影迷在內）那麽多的歡樂，那麽多的希望，那麽多的悵惘！

淚眼模糊之際，眼簾底下凈是一幕幕笑中帶淚的場景，歷歷浮現，恍惚過眼。“卓別林叔叔，你在天國享福，可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影迷在想念你嗎？”